分卷(11)

第16章
  综艺导演破格让宋霄去电视台总部看成片，两个多小时看完，宋霄指着屏幕上路清酒的脸，轻轻皱眉：怎么把他剪得那么难过？表情沮丧对他涨粉不利。
  导演生怕他不满意，赶忙解释：阿酒这期状态不好，镜头都是这样的，筛出来的已经是难得比较高兴的了。
  宋霄半信半疑，抬头目视导演：哥哥平常很爱笑的。
  看了粗剪你就知道了。
  粗剪起码五六个小时，单看路清酒个人的镜头和音轨也花了一番功夫。导演焦灼得冒汗，又不敢打断，只能不停地问他：还有什么不满意吗？
  重逢后，宋霄早就注意到，路清酒面对外人的笑容千篇一律，有时甚至僵硬而疲倦。
  他想说笑累了就算了，哥哥不笑也很漂亮。却没想到自己视线看不到的地方，路清酒也会满眼缱绻的酸楚，望着一个方向发呆。
  顺着画面上的视线，锁向虚化的背景，抓住路清酒目光凝聚之处，宋霄怔怔地发现那好像是自己的衣角？
  他脑海中飞速拼起几个镜头画面，抓起纸笔写了几张潦草的稿子：这里，特写时长改短一点，发呆的画面和笑的画面跨时间拼在一起，把他和顾晨飞柳临聊天的几个小片段接在后面
  说完，礼貌地对导演说：麻烦了。
  你的要求就算麻烦我也不敢不听啊导演边笑着抱怨，边接过草稿，仔细读后不禁咋舌，你怎么想到的？这样应该能保持阿酒的阳光形象，节目也能加些笑点，我们之前居然都没注意到。
  那是因为你们从来不对没有流量的嘉宾的镜头质量上心。宋霄无奈地想。
  统筹的工作人员来拿硬盘，宋霄递过自己的草稿笔记，笑道：谢谢姐姐，麻烦了。
  工作人员脸上一热，手颤得好像被烫到一样：没事没事，能看到你本人已经值回本了！
  忙到傍晚，宋霄被导演战战兢兢地轰走。
  你留在这陪我们找节目爆点真的太浪费了
  宋霄疑惑：我挖笑点挖得不好吗？
  不是，你的时间按秒结钱，耽误了你晚上的通告电视台赔不起。
  坐上公司的保姆车，凤尾云霞烧透半边天，照进车窗玻璃里宋霄浅棕的瞳仁，映出一片迷惘。
  他想不通，路清酒明明满眼舍不得，为什么还要离开？
  可仔细一想，又胜券在握地笑了。
  既然舍不得，应该不会对自己授意的节目剪辑导向有意见吧？
  有#酒霄云外#CP的讨论，有宁微插足挑衅似的预热，本期节目热度空前。
  品牌金主们临时在节目播出当晚加了场直播，接在节目时间后。蹲守的观众看完节目，刚好能来直播间消费。
  路清酒打开手机按下播放。
  反正广告口播轮不上他，CP都不用营业了，他站到直播镜头前仍然是背景板，索性卡着时间在自己休息室里看起节目。
  不看倒好，看到一半，差点被#酒霄云外#的粉红泡泡糊住双眼。
  他和宋霄说好了今天直播完就解绑淡出，营业留给宁微。可是这期节目不仅拎出为数不多的几次对视，还把他们前几期一起玩游戏说笑的画面做成温馨回忆杀，明明录制时互动极少，硬是把节目剪成了CP专场。
  回忆杀顶多让人惊讶，剪辑和后期对宁微的恶意，才真让他皱起了眉头。
  哎呀，你连这点事情都不会啊？
  好可怜。
  也不看看我是谁？
  怪恶心的。
  诸如此类，放在现场，宁微说的只是反应夸张些的玩笑话。却被剪辑拼在一起，活生生拼出了一个口出恶言、狂妄自大的形象。
  她买热搜抹黑路清酒，无非是踩着他为自己造一个光明的形象，好成功上位抢走和宋霄的营业机会。
  热搜立了什么人设？
  更温柔、更体贴、比路清酒更配得上宋霄。
  剪辑诱导的是什么人设？
  口无遮拦、不顾及别人感受、和宋霄不搭、惹宋霄讨厌。
  剪辑仿佛看穿了她，迎面给了她一巴掌，精准地击碎了她所有苦心的铺垫。
  狠得太精准，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宁微是得罪了电视台里的高层吗？
  路清酒正百思不得其解，有人来敲他的门，是工作人员焦急地给他递台本。
  路老师，品牌商那边不让宁老师念口播了，这一场您和宋老师站中心一起带货念广告。
  台本我都没有看过
  现场有提词器的，来不及了。
  他没有背过台本，没有经过训练，就被赶鸭子上架似的，和宋霄并排坐在一堆食品包装面前。
  本该坐在前面的宁微站到了身后，视线交错之间，给了他一记复杂的眼神。
  直播并没有表面上那么从容，对临场反应能力要求极高。即使有主持人在，开机的那一刻，毫无准备的路清酒也下意识看向宋霄，慌忙中想要抓住一点安全感。
  宋霄回握住他的手，什么也没说，手背上的温度却莫名给了他平静的力量。
  每次主持人拆了包装的东西，宋霄就倒出来放进精致的容器里，端到他面前：来，哥哥，尝一尝。
  既让他参与直播，又没有念台词的压力。
  只是没想到，第一口咬进一块蛋糕，糖和香浓的奶油混在一起，竟然让路清酒短暂地失了神。
  录节目主要是做饭，零食和甜品不多，几个人一起分，吃不到几口。
  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完全属于他自己的一大块蛋糕了。
  小时候晚餐总有琳琅满目的菜色，摆在鎏金错银的骨瓷盘中，点缀手工雕刻的新鲜蔬果花瓣，佐以清甜利口的温饮。
  被路家养得刁钻的口味和讲究，也随着命运流转，碎成了可笑的齑粉。
  一晃眼，宋霄轻轻推了推他，问：好吃吗？
  他也不知怎么想的，脱口而出：好吃，好吃得想哭。
  主持人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而后赶紧顺着他的话开始推销。
  宋霄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动声色地把他搂得更近了一点：哥哥多吃点。
  路清酒如遭雷击，愣愣地看着他，要不是镜头在前，他简直想直接问：宁微在身后呢，你怎么还跟我营业？
  直播弹幕因为两人的互动画风突变。
  【好宠好宠嗑到了嗑到了！】
  【哥哥是不是脸红了！】
  【阿酒吃东西像只小仓鼠好可爱啊啊啊啊！！！】
  接下来，路清酒果真一直在试吃，弹幕也都被他相关的内容刷屏。
  【他还在吃！那么大的果干，一口一个真的不会噎到吗？】
  【多吃点呜呜呜阿酒太瘦了。】
  【怎么会有人吃个泡面都能吃得这么优雅为什么我吃泡面就是满嘴红汤？？？】
  直播刚结束，热搜后排就冒出了路清酒暴风吸入零食的动图表情包。工作人员给他看的时候，他的脸刷地一下红透了。
  大庭广众之下嘴馋，太丢脸了。
  镜头后的摄像团队稀疏散去，宋霄还被个别几个直播工作人员拉着要签名，路清酒没忘记去看宁微的表情，对方却主动走向了他。
  一晚上风云骤变，宁微眼中忿忿不平：路老师，好手段啊，我差点被你骗了。
  路清酒无奈一笑这误会大了。
  不是我。他一开口，不用刻意去装，就是惯常的温柔和煦，怀疑我，有什么依据吗？
  宁微犹豫片刻，拧着眉头问：如果不是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也提前看了节目呀。
  气氛僵持，一直木然立在不远处没说话的柳临忽然凑了过来，也为路清酒打抱不平似的开口：你怀疑新一期节目和阿酒有关系？他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路清酒：
  不是，关你什么事？两个男人跟一个比我们都小的姑娘争对错，一点都不公平，快走开。
  他赶紧拉了拉柳临的袖子：宁老师也不是故意的，她出事受益的是我，联想到我也正常。
  她怎么不怀疑宋霄？明明就是看你好欺负。
  柳哥，你不要怪她，她是受害的那一方。
  阿酒，你就是太善良了，不懂为自己争取。
  路清酒扭头撞见宁微满脸一言难尽的表情与其说是委屈，不如说是受到了刺激。
  等等，宁老师
  不等路清酒拦住，她气呼呼地拎着自己粉白相间的可爱背包快步走进公司的车，猛地把包摔到沙发座上，金属链条呲啦一响，振得整个车内空间都是刺耳的回音。
  经纪人一头雾水地问：怎么了？谁气你了？
  我刚嗑的CP里有一个人他他居然会装可怜！
  小姑奶奶思维跳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经纪人早已习惯了和她聊天的方式：哪一个？宋霄？总不能是路清酒吧？
  就是路老师！买热搜，我要反击。
  等一下，微微，我们还没确定节目剪辑是谁授意的，你不能贸然攻击节目里的嘉宾
  宁微好像终于从莫名其妙的胜负欲中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利弊。
  其实路老师对我不错，万一剪辑是电视台内部授意的，我也不能误伤他。
  经纪人赶紧附和：对对。
  那就买温和一点的标题，比如#宁微比路清酒可爱#。
  这么点小事要买热搜？？？
  我居然连温柔无辜可爱都比不过他，不反击一下，我不甘心啊。
  你开心就好。
  第17章
  周昊接宋霄回家，见他脸色阴沉，带得嗓音都厚重了些，听着让人发冷：我要查清楚，哪里冒出来的人跟踪偷拍，平白无故毁掉哥哥的名誉？
  周昊遇上路清酒的热搜没慌，倒是被宋霄的眼神吓出一身白毛汗，忙把心里的线索梳理一番：前几次偷拍他和顾晨飞的，和这次应该不是同一批人。第一次是冲着你去的，营销号宣传的重点是酒霄云外CP很假，为的是让你没CP可炒。第二次是冲着阿酒去的他最近有惹到什么人吗？
  对视片刻，两人心中都有猜测，周昊敲了敲手机屏幕给他看。
  浮在路清酒的热搜上面的，是#宁微比路清酒可爱#，换作平常他们只会觉得标题无聊，一看就是宁微自己买来玩的，但放在眼下，的确微妙。
  宋霄不咸不淡地瞥着热搜词条：她还敢买热搜再踩哥哥一脚。
  别乱想，宁微再火也就是个刚入圈的小姑娘，好胜心强了点，手段应该没这么下作。
  我没兴趣了解她。
  周昊知道，最可怕的不是藏有深意的笑，也不是浮于表面的怒火。真动气时宋霄语气往往轻飘飘的，像冰洞里的冷气丝丝绵绵浸透入骨，就如现在。
  照片已经辟谣了，你见谁逛夜店的时候，背着那么大一个行李包，手里还提着一个环保购物袋？阿酒自己也发了微博，说搬家路过他也挺聪明的，知道简洁明了的回应比越描越黑要好。
  见他脸色依旧沉重，周昊补充：宋家查圈外，我能查圈内，早晚会把那个人揪出来。
  宋霄起伏的呼吸稍稍放松。
  我刚才语气不好，对不起。
  周昊心想，就算宋霄不道歉，他也不敢计较这点礼貌问题，比起这个，你还没坦白你不打算解绑？阿酒很聪明，早晚瞒不住的。
  提到这个，宋霄居然笑了，他一笑就有几分天真无邪的味道，再沉重的气氛也会被他感染得轻松。
  哥哥舍不得我，我不怕告诉他了。
  阿酒刚才电话里还拼命要跟你划清界限。
  可他就是舍不得我。
  你怎么确定你不是过度自信？
  秘密。
  周昊无语凝噎。
  行吧，是他不懂现在年轻人之间的小心思。
  不出片刻，路清酒打来电话道谢，第一通拨给周昊，一通拨给宋霄，只是他显然没想到两个人面对面。
  阿霄，这次谢谢你，以后你不用再管我了。
  可是哥哥我和宁微这次营业不成功，节目播出之后她名誉受损，现在你也不要我了，我没有退路了呀。
  周昊听不到路清酒说什么，却被近距离飙演技的宋霄吓得差点错乱。
  他该来盒爆米花，默默看戏，并附上旁白弹幕：你装，你再装，你就继续装吧。
  路清酒笑着说：不知道是谁指使后期把宁微剪得招人厌，我还没有头绪呢这人居然把宁微的心思算得那么准，每一个片段都是在拆她搭好的台。
  她先买热搜抹黑你，你怎么还替她打抱不平？
  我只是觉得这人好可怕，如果是节目组内部的工作人员，希望我这些天没有得罪他。
  宋霄沉默了，骨节泛白，掐得掌心印出了紫红痕迹。
  挂完电话，低头呼吸急促，一言不发。
  周昊很担心：怎么了？
  她买那么多黑热搜，哥哥还对她笑脸相迎。我以牙还牙，哥哥居然觉得我可怕
  阿酒知道是你了？？？